夏日长水清帘动
“你来了?”
“嗯,来了。”他微微点头。
“没带她来嘛?”他歪着头,一双仿佛占据整张脸二分之一的大眼睛忽闪。
他恍了神智,指甲猛戳手心防止纷扰的思绪将自己带回十五年前。
“我们两个聚聚就好。”
“啊,这样嘛,”他微微垂眸,“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诶。”
“不要紧的,反正……”
生日这种东西,反正她以后还会陪我度过五六七八十个,不差这一次。
可是他又能真得如此开口吗。
他的生日在寒冷的严冬,无限接近于中国人最最重要的新春佳节,往往就被即将到来的年味儿冲淡了。
而他的生日正值酷暑。
即使在走后的那几年,到了他的生日,他也会择日飞往那个已经不算熟悉了的国度,几个曾经的挚友杯盘狼藉肴核既尽之后,再拍若干形象全无的集体照,权当光鲜亮丽的同类人们私下的放飞自我。
但他与他二人合照的时候总是正经着。
他走的第四年,小聚的那个盛夏,他笑着对他说,你知道很多人依然期待着我们的吧?
“嗯,我知道。”
“但是她们也很不安……”
他没有接话,静静地等他说下去。
“如果这张照片在七月初七那段时间悄悄流传在她们中间,可以吗?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从泰国的孩子们那儿开始,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他夹起一块糖醋肉,“好。”
他小时候写作文,总是抓耳挠腮编不出词,开头必是一堆四字成语凑数。什么光阴似箭,岁月如梭,更是恨不得写到园丁们一看见这几个字就生理性不适的程度。
可他现在真得想说,光阴似箭,岁月如梭。
一转眼又是四年。
上一个四年之后的第三年,他没有再对他的询问做出肯定回答。
“……”发问者沉默着,期待着,等待到一个他希冀的回答。
“……”
“既然这样的话,”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打破了安静,“要结婚的时候记得到这里来一下哦。”
“……”他夹起一块凉了的糖醋肉,“好。”
上一个四年后的第四年,也可以说是第八年,同样可以说是第十五年,亦或是第十三年。
他在自己的生日那一天去了。
“至少你把如此宝贵的日子给了我,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啦。”他仿佛毫无芥蒂之心,豪爽地举起盛满烧酒的杯子,“我很庆幸,与你相逢。”
他愣住,讪笑,“这好像不该是你的台词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”,他笑得开怀,“是这样没错,但是那前不久刚刚和你吃过龙虾逛过街的臭小子的故事也很有趣,不是吗?”
“但是……”但那孩子的故事,也并非是这句台词承载着的。
他笑得更加放纵,笑得喉咙接近喑哑,笑得眼角泛出了泪花。
“哎一古,你这家伙真是禁不起逗,偶尔还不允许我窜个台嘛。”
他不置可否。
半晌,他终于笑够了,仰起头又干了一杯清澈的发酵液体。“那我的台词应该是什么呢?感谢你出生在这地球上?哦不,以后这句话也不该是我的了。”
他安静地看着他,一语不发。
“说点什么呢,”他砸吧着嘴,“东南西北中,好酒在山东?哦不对不对,好好的我怎么说起了中文……呃,就说这个吧,我有一个朋友,我喜欢猫而他喜欢狗,我喜欢粉色而他喜欢黑色……”
他依旧只是看着他。
忽的,他就像不小心磕了魔鬼辣椒一样冷不丁住了嘴。
“罢了罢了,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。”
“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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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时间2018-02-14